和平佔中 (二)

對於那些時常批評學運攪手不知道自己做什麼的一般市民，以下是學聯秘書處嶺大學生何潔泓在日夜佔中筋疲力盡之餘寫下的感想。

昨晚我處於「生人勿近」的狀態，不斷躁底，頂得好辛苦，同時思考了幾點：

一）關於罪名
老實說，這幾天，我們幾位「頭目」一直承受很大壓力。警方會以催淚彈、楜椒噴霧驅散群眾，大部份人都不一定會負上罪名。但對於「領袖」，佔領過後，待事情淡下來，很有可能會逐個拘捕，事情有多大，也許面臨的後果就有多重。

抗命所付出的代價，令我想起一句話，「你是否願意為社會的自由付出個人自由」。吃得咸魚抵得渴，擔任學生團體的崗位，早就要有心理預備，我們努力試著繼續前行，先把運動做好。只是，有時在想，這些擔子放在二十多歲出頭的年青人肩上，我偶爾會心酸。

二）關於大台
在佔領公民廣場、出動催淚彈後，數以十幾萬人佔領，大家都開始看到人民醒覺，人民的自發性與自制能力都十分高，認為這是屬於群眾的運動，功成不必在領袖。

甚至是，我與學聯秘書長周永康、副秘書長岑倣輝在場內遊走時，都沒有太多市民認得出我們。所以，大家來到這裡，不為所謂的學生領袖、不為黃之鋒，而是為了自己的未來。

我多番思考，到底大台、指揮、領袖的出現，會否扼殺了人民自己創造的能力？是否要讓大家自己代表自己，創造更多的可能性？事實上，在街道上，任何人都可以拿起大聲公，說自己想說的，大家的命運自己自決。

只是，「沒大台」的日子過了三天，開始有學生、網民、在場的市民問我：到底學聯現在想怎樣？我們的訴求是什麼？怎麼大台好像消失了？我們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漸漸，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有人感到焦慮。我收到很多人的追問，我的答案是：「大家為了什麼出來？人民下一步想怎樣做？」其實，對於這場極大的運動，很多人都始料不及，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是任何一個學生團體可以處理到。我認同「大會」需要發佈一些基本方向和訴求，嘗試設立共同鋼領，但我不認為所有人也要視這些為鐵定如山的軍令。

我的想法是，大家應該要享受這種遍地開花的運動，在每天的日與夜找到自己的崗位，引發到自己的討論，而不是以往的只依靠大台。當然，如果有人對於沒有大台會感到失焦，那麼，我想說，「領袖」從來沒有離開過，而「聯合委員會」也成立了，當中有學生團體、民間團體、泛民議員，這些人，一定會留低並肩作戰。

只是，我想說，大家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現在運動的主體，是每一個到來的人。若你要創造，是可以自行發揮的，因為街道，是大家打回來的。

三）關於流言
幾天以來我都在現場，花了不少時間處理流言，我實在感到抓狂。我明白大家看到「有人搞事／警察暴防／黑幫踩場」的消息會很緊張，馬上瘋傳，但大家實在要盡量確認。

正如昨晚在金鐘，我聽到有人說畢打街舉了黃旗，有大量防暴迫近，人們都紛紛戴上面罩。我不相信，所以我走了十分鐘，去到畢打街看，一片平靜，水靜鵝飛，只有人民架起的防禦鐵馬工程。我沒意怪責任何人，但如何大家想為運動貢獻多一點，不妨嘗試去親眼看，再作定論。

昨晚也收到多次電話，說元朗、屯門黑道正要出動，跑到旺角生事，要求我去處理。一小時之內，大家都大罵黑社會、紋身、金髮、講粗口、吸煙的人，我多番證實，找到旺角的朋友，最終發現除了有私家車嘗試衝進人群之外，其他全部都沒有發生。甚至，是金髮紋身的大漢出來幫忙擋住警察，又用貨車協助佔領。

要相信群眾的自制能力，若果有人惡意生事，大家定必能冷靜處理，要相信群眾，如果有人挑起事端，其他人也能夠自我克制。

所以，流言要小心處理，敵方很擅長將流言包裝得很真實，什麼「小道消息、100％正確、可靠情報、警察的朋友說會出動解放軍」，令大家信以為真，自亂陣腳。十個消息，可能兩三個為真實，但拜託大家嘗試求真，運動承受不起每天一百個流言。

四）關於衝擊
有人說，要坐下來手牽手，不要嘗試作任何衝擊，若有衝擊，我們和平的形象就會消失，我們的運動就會輸。我是不認同的，有那一次，我們不是衝擊？難道那天晚上，我們是很順利進入公民廣場的嗎？難度我們坐著很乖的，警方就會把金鐘、灣仔、中環、銅鑼灣、旺角的大馬路讓給我們？

所有地方都是人民勇敢地打回來的，紅棉道是用鐵馬搶回來的、夏愨道是人們步步進迫走出去的，分域街是爆滿的人流然後迫出去的，當中吃過八十七粒催淚彈、也有無數楜椒噴霧。如果，你認為，衝搶馬路是很暴力很差的事情，那我請你想清楚，你今天站在這裡的地方，是如何奪回來的。

五）關於成效
有人說，每天在這裡佔領，我們看不到梁政府有回應的意欲，到底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通常都是這樣的，佔領的第一天，不會有很明顯成效，你看碼頭罷工第一二天，沒什麼影響，但到了第五六天，碼頭開始不夠人手，超級市場開場沒可樂賣，後來資方態度軟化。

我會說，馬路癱瘓時間愈長，政麼將不知如何收科，表面看外頭好像是舞照跳、馬照跑，但你細看會發現，煙花要停、道路要封、學校要罷課。看今天東方頭條，鬧市購物區受影響、港島上班的人受影響。我會說，佔領和堵塞馬路，從來都會有受影響的人，既然佔領，就不能再去擔憂誰與誰的交通受阻，佔領的原意就是要影響社會運作，如果夠多人可以令社會日常秩序失效，政府就會承受巨大壓力，定必要回應人民聲音。不然，你每天坐在馬路幹什麼？真的在開嘉年華嗎？

如果有人覺得，外面生活如常，我們再佔領也沒有用。那我會說，你除了少看佔領的威力、也太快想放棄了。所有運動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重申，爭取命運自決、民主社會，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要放棄，大家努力，這次的運動，要去到最後，我們才是勝利。「命運自決、重奪未來」不是口號，是靠每一位的實踐與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