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年輕人的經驗分享 -- 夢想與現實的協調(下)

上回提及，我在大學畢業後，用了三年做到第四份辦公室行政與人力資源部的工作，就決定了這是一個自己「應」待的地方。

先講能力，如果只是日常行政，即使包了財務資訊科技等，如果你記性好，可以multi-tasking，書寫與言語表達有一定能力，已可以在行政上有很好的發展。慶幸我在之後的歲月，發現自己原來在人力資源管理、專業文件撰寫這些方面都有不錯的天份。尤其是人力資源，專業技術要求不高，所以有很多能力低的人都可以入行或多年待在那裡，但要真正做得好，就要有合適的性格、判斷力甚至膽量。

但我的決定性因素，是因為這些領域的工作都有限！我上一篇寫的三份工作，已令我清清晰晰知道，自己不能做「可以不停加工作」的行業。之前三份工都遇到工作量被愈加愈多的情況，到最後可能做了兩個人，幾個人，甚至應該是一大組人做的工作量。如果不想這麼辛苦，身心都長期受苦受損的話，一定要找一種無論做得多快，都有個限度有個範圍的工種，辦公室行政/人力資源就是了。我不知其他同行人的情況，我做了十幾年，在什麼機構，即使全公司其他人都加班很夜放工，我都是準時放工不加班的，也會令我的下屬做到這點。因為我主管自己的範圍，亦把其他部門對行政/人力資源部的要求都準時做好了，其他同事即使眼紅我們準時放工，也真的不能批評什麼。

至於工作滿足感，我已說過這一行談不上興趣/理想吧，但不等於沒有工作滿足感。如果只待在自己能力有限、發展有限、覺得委屈的「夢想」與「興趣」上，不如找份能勝任、有發展、會因為做出成績而有工作滿足感，但可能性質沈悶的工作領域上。

那「夢想」「興趣」怎麼辦，就拋掉了嗎？我沒這樣說啊！你可以把夢想變成業餘興趣啊！我就是一個好例子，找到自己有能力做得好，但談不上興趣不興趣的工作，因為能力足夠，賺到自己夠花的錢，更重要是空出時間，在工餘做盡自己想做的，而且即使興趣每隔幾年改變了也沒所謂，影響不到生計嘛。

不過我要強調，我所指的工作能力強，不是只求勝任被交付工作的程度，而是真的比其他同行同輩的人強。我覺得不論任何人，都有自己強與弱的能力，有些人專注力好強，但不能分心。有些人口材好人緣好說服力強，有些人文字功夫好，另一些人可能對數字邏輯敏感。有些人創意高，另一些人毫無創意但客觀分析能力好。有些人性急，另一些人卻很有耐性。年輕人絕對值得投資幾年時間，發掘自己在工作能力上，比其他人強與弱的地方。讀書時或參與課外活動時，可能都會間接地發現自己的強弱，但並不全面，我自己就是在前幾份不同工作，初次接觸了完全不同的工作範圍，受到挑戰，漸漸覺悟：(1)噢，原來這個我完全不行！(2)噢，做這個我比其他人強啊！

你工作上的強項，真的，或者根本談不上興趣不興趣，這點我不騙你。更重要的是，你工作上的強項，不一定會是一般令人羨慕或稱讚的行業，也不一定會賺到好多錢，這點我也不騙你。

但你在幾十年悠悠歲月裡，一直留在你比較強，能力做得到，甚至可以成功接受挑戰的項目內，日子總會過得容易一點，負面的壓力少一點，工作成功感多一點，整體自我感覺良好一點。在我多年要處理的人事問題上，真正因為性格及態度問題而要處理的不多，更多的是「能力不足」。能力不足會發生在任何工種上，也會發生在任何職級上。在我要處理這些問題時，令我感受至深的，是這些人自己的辛苦及挫折感，又或者是覺得自己已付出好多努力及工時而覺得好委屈的感覺。好多時，我都想告訴他們，去找另一行業吧，你可能會有更大發展，不要因為怕浪費「已投資的年月」或者無謂的自尊心，而讓自己繼續辛苦下去。勤力雖然也是美德，但這國世界真的不是很多容許將勤補拙的工種。

留在自己的強項，也可能有一個好處，如果運氣不差，你會比同伴、同業更受重用。加上現在在美國的公司，我做過7所機構的行政工作，除了一次上了賊船在三個月內被辭退之外，另外6間在我遞辭職信時，機構最高領導也會挽留。我指的不是形式上禮貌上的挽留，而是當無收過信不去處理的幼稚行為也有、機構主席辭退我上司 (因為我不想跟他工作下去)的也有、即時加好多人工挽留或特別加設職位讓我升職也有，也有全公司同事不停勸說的。也在這裡告訴你，我在美國現在這間公司，雖然做很低級的行政工作，但人工已由6年前入職時升了一倍半，絕對跟我的職級不成比例。以我一日大概只要一小時就完成所有工作而言，我的時薪已比這裡最高級的工程師高好多。公司加我人工的原因，也主要是「留」我，因為雖然管理層平時用不到我，但是他們也知道有奇難雜症時，找我會很快得到答案或找到解決方法的機會好高。

過去十幾年，都有不少人對我說，為什麼做這些「簡單」、「低層次」的工作？(很多專業人士非常看不起做支援工作的人。)說如果我在其他行業發展，一定可以獲取更多，又或者問我為什麼不想升職。我自己都有信心，如果我再去讀一個專業，即使是法律甚至讀醫，只要我下些苦功應該可以應付。但我不想啊！首先，我不覺得醫生律師這些職業比一個大廈保安或者餐廳侍應巴閉，給我選我會選個工作負責任的保安或侍應做伴侶，也不會選一個不負責任的醫生/律師。更重要的是，我真的好懶，我只想做個無甚牽掛的自由人，要我放棄這些，我是真會厭錢腥的。

而且現在我自己最大的得著，是除了維持到生計外，更重要的是，雖然做了可能令好多人討厭的行政/人事部，但我不討人厭，在工作上結識了很多好朋友，友誼亦可以一直維持下去。你說這一切，對我人生的整體幸福而言，是多麼重要！

至於興趣？夢想？可能我是一個八卦的人，五時花六時變，又難專一，無論是多有趣的東西，只要有被一樣東西綁住、牽引住、要長時間全情投入的話，單只是這個概念(notion)，已令我覺得超有心理負擔。簡單地說，就是我沒有夢想。

當然，如果你有，而且非常年輕時夢想已好堅定，又知道自己有天份的話，即管意無反顧地向夢想直奔吧，加油！

在此我亦想向年青讀者講，不要為仍找不到夢想或根本沒有夢想而歉疚，「尋夢」是現代社會個人主義行(individualism)抬頭的副產品。其實，每天要負責任地對得起身邊周圍的人，包括家人/朋友/同事/社會，已經是人生一個大課題，不要為只顧尋夢本末倒置，忘掉做人的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