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台、港三地(三)：韓國 ......一個非本地人會很難待的國家

繼之前(一)(二)篇，今次寫韓國，先不寫沉重的民主路，就寫寫韓國文化吧。

寫現代韓國文化，跟儒家思想有著斬不開的關係。更確切地，應該說是儒家思想被社會上各統治階層，選擇性扭曲利用，以維持權力利益的東西，得出的副產品，就是韓國文化。

由高麗時代到朝鮮，直至現在的韓國，都有貴族階級，叫「兩班」。如果你有看過韓國歷史劇，一定對兩班一詞不感陌生。這千多個家庭組成的兩班貴族，是大韓民國前身的統治階級，只有兩班才可考科舉可做官，即使部份沒有做官，依然控制所在地區的人口和土地，干涉地方行政。

雖然大韓民國建立後，宣佈兩班和平民一律平等，但仍然歸還他們在日韓合併時被日本接收的財產。起步點本身就不同，令他們在現代韓國不同的層面上，依然控制著國家的經濟及政治。韓國現時大部份國會議員、財閥、甚至總統(9位之中的7位)，都是兩班後代。

高麗朝鮮時代，一直以儒治國，韓國歷史最悠久的大學「成均館大學」，就是由高麗朝鮮王朝時期的最高學府「成均館」而成。它的建立，就是為了向兩班學生及王室後代傳授儒家思想。現在成均館大學，已是三星集團擁有的私立大學，三星家族當然也是兩班的後人。

儒家思想，本身是「仁義忠恕」兼備的人文主義思想系統，但被韓國統治階層重視後，某些核心價值就被輕輕略過(如仁、恕)，另外一些價值就極端強調及形式化，經過幾百年的洗腦，形成很多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現代韓國文化。

當然，被強調的價值，都是有利於既得利益者才會被使用。不只在韓國，連在中國、台灣等中國人地區，儒家思想也多次被在權者，利用為極權合理化的藉口，因為儒家思想中，有不少服從，人不是平等的思維可被利用。只不過中國出現了辛亥革命及共產主義，台灣又有賴日治時期推動西方義務教育，才令愈來愈形式化的儒家價值式微。

原本儒家思想的訴求是雙向並有包容的，不幸的是，在被權貴利用深化後，成為單向的訴求。被強調而又仍然深度影響現代韓國文化的儒家價值有：

長者為尊/長幼有序 –  要說韓國文化，年齡輩份的重視絕對逃不了。在任何環境任何情況，只要是有多過一個人，排年齡論輩份的事就會自然亦必然發生。他們說的論輩份，不是我們一般人以「一代為一輩」，而是以一年為一輩，如非同年出生，就不可稱為同輩。說話方式也跟著輩份走(分敬語、半語、卑語)。輩份在學場職場也被強調突顯出來，長輩無理欺壓後輩，後輩自我催眠默默承受，到後輩成為長輩後，因多年不得發洩出來的抑壓仇恨感，就對新後輩報復，一代一代的惡性循環。韓國不同形式的凌霸行為很普遍。

韓國的學年是3月開始的，3月1日至翌年2月28日出世的學生會在同一班，但因為韓國在每年1月1日新年又會為各人年齡加一歲，學生如果是3月至12月出生，就會自動成為那些1月或2月出生的同級學生的長輩，是否很變態？所以1/2月出生的學生，有不少都會跟低一級的學生親近，因為他們才是同輩，可被稱為「朋友」。

男女有別 – 儒家思想沒有性別平等觀念，家中大事由丈夫決定。「男女七歲不同席 」， 這個出自《禮記》的指引，恐怕只有韓國才認真遵守。這是指女孩子到七歲以後，就不應與任何男子(包括父親兄弟)在同一房間同席，包括睡在一起、同檯吃飯等。韓劇「請回答1988」女主角德善一家，唯一的睡房就給了得善及姐姐，父母與弟弟反而睡在客廳，自修室分男女，以前高中亦分男女。無稽地即使到現代，除首爾外，仁川、大邱與釜山等大城市的地方教育廳，仍明文規定旗下學院圖書館自修室，必須男女分開營運。

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什麼戀愛男女同居，在韓國是會被極度批評鄙視的，即使在對方家過夜，也像是大罪要好好隱藏。基本上如果沒有對外宣佈會結婚，也不要被發現有過份親暱舉動。你以為韓國人就沒有婚前性行為嗎？當然不是，但要虛偽地隱藏否認。年青情侶在公眾場合親暱的也不少，只是要有心理準備當街被陌生人批評。

孝/五倫/家族倫理 – 儒家思想對個人的價值理解，把「自我」理解為關係中心，通過他人來界定自我與個性，個體並非完全獨立，而是相互依賴。仁愛的實踐，以侍奉父母開始。這種孝道被過份膨脹，令愚孝情況十分嚴重，長輩可以限制孩子，孩子則沒有任何權力批評長輩的不當言行。現在還有不少韓國媳婦的日子是十分難過的，因為媳婦是外人，比丈夫弟妹的地位更低，而且婆婆(香港人叫奶奶)當媳婦多年受的委屈要找人發洩，亦是另一惡性循環。

你看他們直至今時今日，每年新年中秋對已去世的家族長輩進行的兩大祭，有多傳統多男權(只有男性後人可拜祭，女士們只是不停煮食清潔侍候)，就知道在韓國講男女平等只是笑話。現在很流行的「撒嬌文化」，也可以說是女性/後輩等，可以令各種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實現的手段，以平衡一下各種關係的不公吧。

孝本身沒有問題，但如果沒有同時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就是問題；講「忠」、「義」亦沒有問題，但如果省略「仁」、「恕」，就沒有意義。重視「禮」沒有問題，但忘記了「禮」必須以「仁」為依據，就只剩下服從性的訴求吧。

以上種種選擇性扭曲的觀念，助長韓國的權力擁有者(男人、長輩、上司、組織首領等等)，長年強化及實行專制統治，女性至今仍不能在職場抬頭，沒有獨立經濟作後盾，就不能反抗，基本上所有可以致富的職業職場，都是這種遊戲規則。雖然年輕一代的韓國人，對外接觸多了，對各種要求會看開一點，但公眾輿論以及媒介的壓力仍然很守舊很片面。

當然，如果你本身是韓國人，從少在韓國長大，要接受這種文化不難，即使會不自覺地覺得委屈，但也會默默地接受，等待自己可以成為長輩的一天。但如果像我們這種接受西方文化思想教育長大的人，要去適應韓國文化，就要有無比的包容、勇氣、自我調節系統。當然，現在有不少香港人、台灣人嫁到韓國去，她們的配偶大都西方化了，甚至配偶的家人都擺脫了很多不合理的要求，但生活在一個地方，要面對的不只是一個家庭。對於這些過埠新娘，我除了佩服之外，就只有佩服，起碼，我自己一定做不到。